背上的摇篮

    2008年一个冬日的清晨,我在上班途中,不经意间看到这样一幕:一位年轻的母亲背着孩子在寒风中吃力地向前走,她个子不高,身材瘦小,孩子不大,隐约露出一张熟睡的小脸。兴许是走的累了,她慢慢弯下腰,费力地向上托了托,见孩子没醒,才接着向前走。这样的一幕,瞬间将寒冬融化。
    骑行在风中,思绪却良久无法从这温馨的瞬间转换过来,定格在充满温馨的年代。那时的我,生过一场大病,为了注射药物,腿上遍布针眼,大夫曾向母亲坦言我很可能瘫痪,要不是母亲的精心照顾,现在的我很可能是个无法行走的残疾人。病愈后的我体质虚弱,不能走太长时间的路,否则腿部关节便会刺痛。为了更好地照顾我,还不至于耽误干农活,她只能带着我一起上山下地,因为不能走太多路,于是母亲的背,如同一个温暖的摇篮,装载了我整个懵懂的幼年。
很多时候,太阳没升起,我们已经出发,星星亮了,我们才回来。寒来暑往,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脚下变成黄历。每次出发前,母亲让父亲带上工具先走,她然后背起我,锁上房门,然后抄近路走。那条小路坑坑洼洼,需要穿过小小的山村,下一个小坡,过一条小河,爬一段陡坎,来到一处平台,走上半里的样子,才能到家里的那几亩地。一路上,母亲步伐稳健,很少感觉过颠簸。那段路是些沟沟坎坎,很是难走,其中的那个陡坡,坡度超过 60度,常年行走,路面极其光滑,一不小心,就容易摔倒。让我惊奇的是,母亲一天最少两个来回、四次上下陡坡。一手托着我,一手扯住树枝,竟从没摔倒过。
    到了地里,母亲来不及休息,便开始干活。地中间的一块大石,那大石中间有个凹,干活之前,母亲会把我放在那里,告诉我自己慢慢玩,等干完活了就回家,叮嘱不许乱跑,不要进周围的树林,有事直接喊她,并把水和干粮都放在我身边。只是有一次,附近爆破的石头的人忘了通知母亲,炸药量又大些,一声巨响后,一块石头就落在不远处,我从睡梦中惊醒,发现母亲不在身边,顿时嚎啕起来。母亲吓的三步并作两步,赶紧来到身边,问我有没有事,检查完全身没事后,把我背起来哄安静了才放心,从那以后母亲便不再把我放在那大石上,一有任何爆破声,都会第一时间跑到我身边。点灯时分,母亲一般会比父亲早走一会,背上我,小心翼翼的下陡坎,过小河,上小坡,穿过小山村,回到家里为全家人做饭,其中的艰辛我已无法想象。母亲总是走很稳,起伏的地势,坎坷的路面,伏在母亲的背上,如同被一条小船轻轻的载着,连她轻轻往上托我,都是异常轻微,我往往会在母亲的背上沉沉的睡熟了。时光就在背负中穿过,只是母亲不曾吐过一个累字。
    行走的过程,背负的成长,有时充满情趣。母亲对生活的热爱一直影响着我,直到现在,那是日子虽然很辛苦,但她对生活的热爱从没改变过。每每开春,山花遍野,红粉斗艳,路边往往都是满满的一片片灿烂,若是活干完的早些,母亲顺手折几枝开的好的映山红或是野果树的花枝,用手小心递给我拿着,在母子的交谈声里,山野间便多了一束行走的清香。到家后,母亲把我放下,在空玻璃瓶灌满清水,认真插好,小小的房间,便有了沁人心脾的香。我生病彻夜哭闹,母亲不顾一天的疲惫,背着我在院子里一圈圈走,讲一些老人流传下来的故事,漫天的繁星,如同闪亮的眼睛,在母亲平缓的声音里,我开始变得安静,进入梦乡时已是半夜十分,寂静的天地间只剩下陶醉在故事中我,以及疲惫的母亲。
    远去了的是我的幼年时光,没有远去的是母亲已经略驼的背,不管何时何地,那里永远是我的摇篮,鼓励我长大,并且勇往直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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