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的田

       小时候,从外公家的小路走出来,踩过泥泞与铺满了碎石与卵石的小道,看着路边妖娆缠在篱笆上的牵牛花,还有一直香到村口的桂花。再拐个弯就可看见外公在自己开垦的土壤上辛勤劳作的背影。
       每天我兴高采烈地出门不找乡下的小伙伴,而是去找外公。我喜欢坐在刚忙完农活的外公肩膀上自豪地俯瞰着这片美丽的田亩,每一样都深深埋藏在了我稚嫩的心田里••••••
       外公爱田,每天总会去田里几趟,我也便跟着,去玩也好、去帮忙也好,从不缺席。可能我也遗传到了外公那份天性,对土地和庄稼十分敬爱,就像敬爱我的家人一样。
       就在这片土地上过完了我的童年,至今还记得我迎着风奔跑在田里的感觉,偷挖番薯的得意,以及外公常常拿小青虫吓我的场景,每到这时我定会张开双手如张开翅膀般飞向家门口纳鞋底的外婆,哭哭滴滴的凑着外婆粗糙油滑的脸庞,再可怕的事经过外婆手的抚慰也变得微不足道。她的那双手不像外公那样脏,每个指甲盖里纹路里净是淤泥。外婆虽也有许多茧子皮肤干裂但是那双手十分干净温暖,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。
       可是岁月不是永恒的旅途,你无法预知在哪一站会倒下,也许就是下一站。
       在这场沉沉的噩梦中我终于惊醒了,我变得讨厌外公讨厌这片田,给我带来的只有无限的悲哀与伤痛。外婆的过世是一场意外,外公却十分的歉疚,觉得自己对不起她,他变得沉默了,昔日的笑容一去不返。虽子女劝说他搬到城里与我们一起住可总不答应,一个人伤心的踩坏他大半辈子的庄稼,却只留了那家门前的番薯,那是外婆生前的最爱。
       那日田里枯黄的割茎在青天下诉说着荒凉,蚂蚱的鸣声、野蜂的翅声都已无闻,淡红的夕阳如一支笔在田埂上勾勒出了外公孤寂的轮廓。我在车上拼命擦着湿润的眼眶离开了这里。
       之后几年中总会收到好几次外公从远方寄来的番薯,个个精壮圆实,蒸出来香甜软糯,齿颊余香。带给我们的却是深深的思念与担忧。
       外公的身子骨也一年不如一年了,再加上白天忙田,晚上还得自己做些家务活,番薯寄得次数也越来越少了……..
       当我再次推开那熟悉的灰色木门,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,外公正颤颤巍巍的提着一大桶水走出后门,我赶紧走上前去夺过拿铁筒,叫了声外公,回应我的是一声声我的乳名“沁沁?沁沁!沁沁——”抬头望着他,眼里充满了亲切与惊讶。这一叫仿佛让我回到几年前,脑海中充斥着外公高达威武的背影与和蔼的笑容,可眼前的糟老头我感到十分生疏,“你终于来啦。”说完用粗糙的手拍去身上的尘土,我转过身来走出去,眼里含着泪水,心里大声呐喊外公,其实我早就理解你原谅你了,你为什么还不能释放自己,坚决地离开这片有外婆回忆的地方和我们一起回去呢。
       如今,踏在以往一直走的石子路上不再是当年的愉悦轻快而是沉重不已。眼前的田地已被铲平,露出了黑色的泥土,上面堆放着些许的钢筋水泥,失去了昔日的风采。
       站在这熟悉的土壤上,夕阳将至,路边篱笆上的牵牛花垂落下来,番薯花此刻盖过了她的风头。淡红的夕阳随着微风染满整片土地,我闭上眼睛感受到了来自天国外婆的抚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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